盛世鬼颜

发什么屏什么。

【晓薛】草木「ABO」(下)

(上)

听闻踏进沼泽的人会越陷越深,一点一点地被淹没,感受绝望的窒息,却从未听说过自愿体验这种感觉的,毕竟这一试,便没有了回头路。

可是偏生有人敢以命相赌

……

时光就像捧在手心里的水,不论再怎样小心翼翼,它仍是毫不留情得从指缝间溜走,一点一点消失殆尽。

义庄的小房间走出个黑衣少年来,惬意地伸个懒腰,朝厨房喊一声“道长”。

很快得到回应:“阿洋。”

一成不变的问早,在薛洋看来却甜蜜得不像话。乍暖还寒的初春,不觉相伴两年多。他把领子往上拉了拉,忽觉奇怪:自己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啊,感冒多大点事,捱到好就行。笃笃的切菜声一如既往地整齐,他踱到厨房门口,忽地笑出声音来。

还不是这个臭道士,打个喷嚏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。

但他也不得不承认,被人关心的感觉,真的很好。

晓星尘疑惑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薛洋道:“门前那棵不知道什么树开花了。”

晓星尘道:“什么样的?好看吗?”

薛洋道:“淡黄色的,又小又丑。”

晓星尘笑道:“阿洋,每一种花都有其可爱之处,不能断章取义啊。不过,在这里待了这么久,我也没注意过那棵树。”

薛洋道:“上面的蝉吵死了,我才不想注意它。”而后又随口问了一句:“道长,你想看见吗?”

晓星尘一滞,点点头道:“当然。”

薛洋道:“我怕等你看得见了,就不要我了。”

晓星尘笑道:“怎么会。”

薛洋道:“你讨厌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人吗?”

突然没了回应,悠哉倚在门边的薛洋猛地起身,跑到晓星尘身边,晓星尘的指尖正滚出几滴鲜红的血珠。薛洋自知方才一问过于唐突,本是藏在心底的疑问,却不经意说出。他忙拿块干净的布将之拭去,道:“道长,以后这种危险的活交给我干好了。”

一抬头,薛洋险些被吓了一跳,遮目的白绫上赫然两团血晕,他又急急忙忙打水给晓星尘擦脸,整个过程晓星尘没说一个字。

薛洋轻轻在那凹陷的眼窝蒙上白绫,道:“你很恨他,对吧。”

许久,晓星尘吐出四个字:“我不知道。”

薛洋道:“你肯定很恨他。你想杀他吗?”

晓星尘道:“他可能已经……”

薛洋道:“那不是更好,省了你的事。”

晓星尘道:“不,不是这样的。”

薛洋道:“既然他已经死了,你也不必再去想他,把他忘了吧,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提这个人,好吗?”

薛洋把水盆端走,他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收集到了需要的东西。

晓星尘伸手触上缠得极好的白绫,可见那人之熟练。他不禁内心长叹:

我做不到。

……

“阿嚏!什么鬼天气,前几天还暖和着,今天差点把我冷死!阿嚏!”阿箐吸了吸鼻子,往散着柔光的火堆靠近。

薛洋道:“嘁,冷死了好,冷死了就安静多了。哎哎哎,小瞎子,别靠太近,小心把你自己点着了,那就真的不冷了。”

阿箐道:“坏东西你什么意思?好端端的诅咒我呢?烧着你也烧不着我!”话虽如此,她还是听话地稍微挪开,嘟囔道:“坏东西还有道长的衣服披,我不靠近点可就冷死了。”

薛洋道:“行行行,给你给你。”

晓星尘道:“不可,你恰逢雨露期,容易受寒。”

薛洋道:“道长,我哪里有这么羸弱,小时候不都是这样扛过来了。喂,小瞎子,衣服给你了。”

阿箐道:“我不要,道长要说我的。”

晓星尘笑道:“罢了罢了,我加把柴吧。”

消下去的火焰又因新柴的加入而窜动起来,噼啪作响,在围在火堆旁三个人的脸上映出明亮的红光。

今夜冷得不像话,隐约还飘下几片小小的雪花来,晓星尘也不打算去夜猎了。三个人在火堆旁东扯西扯说些闲话,自得其乐。

阿箐正说着她今天装瞎子遇到的好玩事情,拿着竹竿手舞足蹈,晓星尘跟着笑。忽地飞进来一只灰色的蛾子,许是早些天暖的时候破茧,却未料到突然转冷,只身游荡寻不到归处,被凛冽寒风刮来的,正巧进到这间洋溢着温暖气氛的小屋里。不知何故,薛洋的目光被攫去,跟着它在屋里转了几圈,慢慢靠近了跳跃的火焰。

在寒风中跋涉已久的飞蛾,看到这火,应当很是欣喜吧,它该是不愿离开了,薛洋如是想道。

毫无警惕般,飞蛾继续一点一点拉近与火焰的距离,它果然无比贪恋这难得的温暖。

薛洋忽然知道它想要做什么了。

灰色的薄翼被火光镀上一层闪亮的金,似是生命最后的光辉。它撑开脆弱的双翅,加快了飞行的速度,在薛洋的注视中,被可怕的火舌勾了去,再不见了踪影。

披在身上的衣袍被人往脖子上拉了些,薛洋回过神,朝晓星尘挨过去。

晓星尘道:“不好意思,吵醒你了吗?”

薛洋道:“没事,道长,我没睡着。”

阿箐打了个哈欠,断开二人的对话。坏东西奇奇怪怪的,对着火堆发了好一阵子呆,怪不得没跟她吵。她道:“我困了,你们两个慢慢聊吧。”

薛洋的目光重新落回飞蛾消失的烈焰上。他道:“道长,我也困了。”

晓星尘道:“那休息吧。”

两人起身,晓星尘一拂袖灭了火。薛洋蹲下去,在灰烬中寻觅,来来去去寻到的也只有毫无生气的死灰。

“阿洋,怎么了?”

薛洋站起身,道:“无事。咱们进去吧。”

飞蛾扑火,何来生还?早已粉身碎骨了罢。可为何还要义无反顾冲入烈焰?仅为了片刻的温暖吗?回答是肯定的,再给它多少次机会,它还是如此痴狂。

这便是天性吧,纵然万劫不复,也要飞蛾扑火。

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

……

天气转暖的时候,薛洋突然吃不下饭了。

不是晓星尘做的不好,而是薛洋吃什么吐什么。他怕晓星尘担心,吃不下就找借口离席,对着门前那棵树干呕不止。

等他缓过来,扶着那棵树歇息,晓星尘走过来,道:“你最近是怎么了,吃得这么少。”

薛洋道:“没什么,雨露期的反应吧。”

晓星尘道:“不是已经过了吗,怎么还会有反应。”

“阿嚏!”薛洋突然打了个喷嚏,晓星尘轻抚他的背,道:“冷吗?要不要添一件衣裳?”

薛洋揉揉鼻子,道:“不是,上面有东西飘下来,痒痒的。”

说罢他伸手想接下一个来,倒真给他接到了。躺在手心里的是一团絮状物,触感很不错。他抓过晓星尘的手去摸那团东西,道:“就是这个,刚刚落到我鼻子上,烦死了。”

晓星尘仔仔细细摸了遍,恍然道:“是柳絮吧?”

薛洋没认真看,他认出这是棵柳树,却从未亲眼见过柳絮,他从没有那种欣赏这些东西的意趣。他捏着那团软乎乎的柳絮,突然有了胃口,道:“道长,我饿了,咱们进去吃东西吧。”

晓星尘就坐在他旁边,听碗筷敲击的声音。薛洋最近突然喜欢吃流食,对粥丝毫不抗拒,好像因为入了春,人也慵懒起来,睡眠时间要长得多,咀嚼也变成一件麻烦事。

碗见底的时候,他突然预感到些什么,但是没告诉晓星尘。

……

“今天轮到谁?”

薛洋突然来了兴致,想要逗逗晓星尘,从地上拾起一长一短两根树枝,说要抽签买菜。晓星尘由着他的孩子心性,便抽了一根,恰好是短的。

薛洋乐了:“你的短,我赢了,你去!”

薛洋最近总是变着法子偷懒,晓星尘也无奈,他又说不过薛洋,提了篮子往外走。

“回来吧,我去。”   

取笑晓星尘几句,薛洋接过他手中的菜篮,在他带着弧度的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,跨过义庄的门槛。

出门时还好,但现在实在困得厉害,薛洋一路都打着哈欠,拖沓着脚步。低头一看,感觉自己好像胖了一些。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?

正对着自己的肚子狐疑之时,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:“薛洋。”

“哎呀,这不是宋道长吗?稀客啊。来蹭饭?”

不期竟遇到这个麻烦的家伙,薛洋身体不适,此刻打斗起来他必然处于劣势。 他抖出降灾抵御,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,用言语打乱宋岚心神,本可以一剑诛之,小腹隐隐的下坠感让他失了手,降灾没能顺利窜入其口中,但还是命中要害,宋岚打个趔趄,以剑支撑才没让自己倒下。他还想用最后的力气去刺薛洋,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银光,胸前多了镂刻霜花的一柄剑,他没来得及发出声音,不甘地合上双眼。

“你在吗?”

……

阿箐闹腾着要晓星尘陪她去市集,真不知道两个瞎子能看出什么好东西来。

“是是是。我去买。我现在就去。”

要不是他有事,非得跟这无理取闹的小瞎子吵上一架。薛洋提了篮子,又一次跨出这道门槛。

装满了篮子,薛洋沿着昨天的路回去。他不知道那个臭道士死了没有,因而过来查看,却怎么也寻不着宋岚的尸体。

不适感又一次从小腹传来,薛洋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。他打着哈欠走进一间医馆,沉重的菜篮“咚”的一声放在郎中面前,老郎中花白的长胡子飘飞又落下。

那郎中正给人写着药方子,吃了一惊,最后一笔拐出个可笑的弯来,“这位公子,请您……”

薛洋满不在乎地踢了踢脚边坐着人的凳子,道:“让开。”

那人道:“我正看着病呢……”

薛洋道:“让开。”

那人道:“讲不讲理了,我还没诊完病,凭什么让开?”

薛洋道:“你这不是看完了等药方子吗?这么大个人好意思霸着这张凳子不给人坐?”他的目光狠厉起来,“我最后说一次,让开。”

被薛洋这么一瞪,方才气势汹汹的男人竟生出一丝恐惧,骂骂咧咧站起身来:“什么人来的,有病是不是……”

薛洋毫不客气坐上凳子,道:“当然了,没病谁来这里?说的好像你没病。”

郎中忙道:“方子写好了,您就按这个去抓药服药,定能治愈。”

那人自知说不过薛洋,憋着一肚子火气,扯过郎中手里的纸张,迈着大步去了。

薛洋道:“这人怎么看都不像身体有病,估计是脑子。我说的对吧,郎中?”

郎中已略略见识薛洋的阴毒,前一秒瞪得一个高大男人心里发毛,转眼又笑靥如花与你交谈,见多识广的老郎中知道,这样的人,最可怕。他奉承道:“是是是。这位公子,请问您有何不适?”

薛洋又打个哈欠,道:“最近老是犯困,也吃不下饭,总想吐。”

毕竟行医多年,在薛洋出现到他面前时,郎中已看出几分来。他问道:“您可是位地坤?”

薛洋怪异地看他,道:“你老了眼花咋的,还用问?”他近两年未服回乾丹,一眼辨认乾坤,这是郎中必备的本领。

郎中道:“非也,老朽虽年事已高,但并未眼花。”令他惊讶的是,一个地坤能有如此气场,因而才要多一句询问。他接着道:“麻烦您伸出手来,给老朽看看脉象。”

望闻问切的最后一步,按理说郎中早该诊出,老人却闭目沉思,须臾说道:“公子,敢问您的天乾在哪里?他没跟着来吗?”

薛洋道:“少废话,老子得的什么病?”

郎中道:“没病没病,这可是大喜事啊!公子,你有喜了!”

郎中眉开眼笑,薛洋却秀眉紧蹙,沉默不语。前者拿笔蘸墨,纸上很快出现一行整整齐齐的字,边写边道:“您体质特殊,目前情况不太稳定,这几个月需安养,多吃些补品,切忌动气伤身,您按这方子去抓些安胎之药,之后便可回去将这大喜讯告诉您的天乾。恭喜,恭喜!”

老郎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,薛洋丢了魂似的,一个字也没进耳,恍恍惚惚拿过药方。柜台的伙计一瞧,有孕的地坤,模样还俊俏得很,手脚麻利抓好药,口中也道“恭喜”。不知道他说了多少句,薛洋什么都没听进去。

踏出医馆的门,薛洋发了一阵呆,抬起手在腹部前停下,片刻后轻轻放在小腹处,生怕压着了里面的小生命。

他突然生出一种很神奇的感觉,但是无法用言语形容,总结起来,大概就是喜悦吧。他笑了出来,就这样对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傻笑。

孩子应该叫什么?当然跟道长姓,至于名字嘛,他也不知道怎么取,还是交给道长吧。孩子住哪里?反正不能跟他们住啊,上次他空出一间房来,小瞎子不要,孩子就丢那吧。

才刚有些显怀,薛洋已经把孩子的人生规划了一遍。他想起郎中的话,要给孩子补充营养,于是从篮子里挑了个漂亮的苹果,吃着回家,沉重了几个月的脚步轻快起来。

对了,还有最重要的一点,孩子可千万不能学他,虽说晓星尘正经得有些古板,但总比跟他学要好得多。

前面就是义庄了,他已经看到紧闭的门。门从里面被闩住,多疑的他此刻却没有多想,应着屋里阿箐的话。

“这可是你说的。道长,回头你去修门,不要怪我。”    

踢开门的时候,他心里还在想着:直接告诉他好像没多大意思,应该怎么跟他说呢——

忽地腹部剧痛,薛洋低头,看见镂刻霜花的剑刃,一端没入体内。

痛。

他看着阿箐从自己身边跑过去,明明可以钳住她的脖子捏断,却一动未动。血沿着霜华的轮廓,从衣服下溢出,把黑色染得更深。

“好玩儿吗?”

更痛。

即便如此,他还是泰然自若地把苹果拿到嘴边,咬了一口。

“好玩。怎么不好玩。”

以命相赌,世间何来更好玩的游戏?

……

“你一无事成,一败涂地,你咎由自取,你自找的!”    

腹部的下坠感突然没有了,好像被薛洋一连串的骂声丢了出去,再也找不回来。

“饶了我吧。”    

晓星尘就跪在他脚边,曾经站在他身边的,不顾一切护着他的人,突然变得脆弱不堪。他很痛,嘴上仍不愿放过:“刚才你不是要拿剑刺死我吗?怎么一会儿又讨饶了?”    

忽然,晓星尘拿起地上的霜华,调转剑锋的一瞬,伸来一只手,紧紧握住锋利的剑刃。

殷红的血从手心往下淌,很快汇聚成滴,嗒嗒落在地上。

“晓星尘!你想干什么!”

像是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抽离,晓星尘整个人僵住,任凭薛洋把剑锋转向另一边,对着后者。

“你要杀的是我,不是你自己。”

狠厉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,晓星尘疑惑之时,薛洋低头抹了一把腹部仍在汩汩流出的血,看着鲜红到刺眼的颜色,他道:“杀了我。”

晓星尘不动。

人就是这样,不给他的东西做梦都想得到,触手可及时却死活不愿接受。

薛洋又道:“杀了我。”

晓星尘不动。

薛洋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了:他凑到晓星尘耳边,低声道:“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,给了你们谈话的机会吗?因为我去了医馆。”

“我有了,你的。”

晓星尘的脸色在绝望中夹了几分震惊,薛洋疯狂地笑起来:

“好一个明月清风晓星尘!好一个弑子的明月清风!”

晓星尘凝固住了一般,只剩下横在薛洋身侧的一柄霜华在微微地颤。

“杀了我。”命令一般的语气。

薛洋料想晓星尘应该已对他憎恶至极,感情被无情玩弄,屠戮无辜生灵,不知情杀死好友,最后又落得弑子之名,一切都归咎于谁?就是他,薛洋,该死的是他。他早就该死了,因为晓星尘,他才有活到今日的希望和勇气。

如今这些,统统都没有了,他不知道上天还给他剩下些什么,大概还有这条不值一文的烂命,此时他也不想要了。

他抚上晓星尘的脸,用手揩掉那张好看脸庞上的血,“晓星尘,我问你,自始至终,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?哪怕是一点好感?是对薛洋,不是对他。”

薛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早就有了答案的问题,晓星尘没有回答也是意料之中。

“道长,我疼,你亲亲我好不好?”

突如其来的熟悉感,晓星尘心头微颤,却无动于衷,因为眼前的不是他,是薛洋。

他们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?晓星尘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遍,至今没有答案。

既是,也不是。

“好,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。”

“以吾之魂,补汝之殇。”

薛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,晓星尘没明白过来,耳边钻入剑刃划破皮肤的声音,前者已经向后倒去。

“哐当!”

霜华坠地。

……

薛洋翻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,夷陵老祖不过死了几年,这些宝贝已经被腹藏野心的人翻了无数遍。来来回回仔细搜寻了几遍,最重要的那页偏偏不见踪影。

他以为最难得到的,也就是被施法方的血液,误打误撞间已经收集到,如今还差几件才能启动阵法,写着重要信息的一页却寻不到了。

定是哪个鬼修撕去了,薛洋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东西。

前一页的页脚处写了几个小字:碎魂补殇。

……

只要他死了,晓星尘就看得见了。

“阿洋!”

晓星尘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,那人却已听不见了。

身体在狠狠砸到地面之前,被人稳稳接住,搂入怀中。

手上突然有温热的触感,一股液体汹涌地经过晓星尘的手背,再流到地上。他去捂那道长长的口子,却怎么也挡不住生命的流逝。

空洞的眼眶中有了温度,一点一点地被充盈。白绫从眼际落下,沾上污血时,晓星尘睁开了那双眼睛,首先装入的,是一张满是鲜血的脸。

如此惨状也不乏俊俏的那张脸,无力地偏向一边。眼眶凹陷,长睫之下,空空荡荡,再无那双盛满笑意的双眸。

“阿洋。”

了无生气的面颊,眼角淌着的清泪,突然染上了一丝红。

一颗滚圆的血泪,砸在血泊之中,涟漪过后,再不见踪影。

……

“啪!”

醒木在桌上一拍,满堂皆惊;手中的扇子“刷”地一收,拟作仙剑朝前一指,说书人把一纸戏文讲得有声有色:

“那位明月清风的盲眼道长,手执霜华,出剑如风,银光一闪,贯穿恶人胸膛!”

“好!好!”

白衣道士手刃恶人的故事实在荡气回肠,掌声打破紧张的气氛,小小的茶馆突然热闹起来,听书客从跌宕的情节中回过神来,纷纷叫好。

说书人抬手示意,掌声停止。一位坐得靠前的听书客,手里的瓜子因为入迷悬在空中许久,终于被放进嘴里,他道:“之后如何了?那个恶人死了吗?那位道长又去了哪里?”

说书人呷了一口茶,道:“这个嘛,被霜华穿心,自然是无生还的可能;至于那位道长,当然是负剑独行,救人济世。”

有人叹道:“只可惜好不容易有人同行,如今又孑然一身。”

也有人道:“恶人随身,如豺狼相伴,要我说,没了那人更好!罪该万死的家伙!”

他的话随即得到一大片附和。

茶馆一角,一位身着翩翩白衣的道士,看着满堂谩骂恶人的听书客,清亮的眼眸中流转的光复杂起来。手中握着瓷杯不动,杯中茶水却被震出小小的水花。

旁边吃着糕点的女娃,坐在长凳上,腿还着不了地,在空中自在地晃。

“娘亲,我觉得那个哥哥没有戏文里说的那么坏,他也喜欢吃甜的东西,像我一样。”

同桌的另一条长凳坐着个妇人,正是女娃的娘。她剥出一瓣橘子,放进孩子嘴里,说道:“他当然不坏。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,只是经历会将他改变。”

街巷妇孺皆知的道理,在世人面前,竟变成难懂的句子。

女娃似懂非懂,吃着橘子,道:“娘亲,那他们以后会和好吗?”

“会的。”

道人的脸上浮起一丝笑,杯中茶水重归于静。

说书人口中的故事,不过是以讹传讹,最后到了纂文者的手里,添油加醋,便成了纸上的戏文,其中交缠了一生的情丝,爱有几分,恨有几分,又有谁能说得清,道得明?

冷暖自知。

你说,对吧。

白衣道人的手放上腰间的锁灵囊,几年光阴,要鼓胀些许。他品一口茶,甘甜之味一点一点从舌根蔓延,仿佛这甜味自始至终都融在茶香里,只是难以发觉,需等时间之洗礼,才得面世。道人拂袖起身,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去,那里有他的家,他们的家。

道人背负的黑白双剑,在夕阳的余光中熠熠生辉。

小瓷杯中的茶叶浮在水面,悠悠地打旋。

人走,茶未凉。

苦尽,甘未来。

(全文完)

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

· 可能有后续

· 毕竟我是个甜文写手x


  

 

     

后续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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